拾得一片天?「拾荒者」與「資源回收政策」之競合

-- 以高雄市小港區為例

龔妍儒

南華大學應用社會學系

壹、研究動機與目的

談起拾荒者,直覺就聯想到撿拾垃圾或過時淘汰物品。根據紀錄,早在光復初期,就已有拾荒者存在(陳永仁,1996),一直到現今仍未消跡,研究指出拾荒者以教育程度較低的中老年人為主,從業原因多為打發閒暇時間或賺取微薄零用金(楊文榮1995)。台灣的拾荒工作主要是由經濟困難的老人擔任,他們無法進入一般就業市場,但也沒有進入機構由國家供養(方孝鼎,2000),何文光(1999)指出,在比例上,台灣的拾荒老人佔不到老年人口的1 %一般大眾印象中,總是將拾荒者冠上「貧窮」、「可憐」、「被社會孤立」……等字眼,但實際上,有些拾荒者的經濟並不困難,他們為什麼要翻檢骯髒垃圾或蒐集過時淘汰物品,是否有什麼特別的需求或考量?根據研究,台灣的拾荒者平均每天工作四到六小時,最高收入不超過三百元(方孝鼎,2000),若照這樣的數字看來,那些大部分有經濟困難者,在「三合一」資源回收計畫實行後,他們將何去何從。這群處在社會邊緣,被漠視的弱勢團體,頗需要我們進一步的了解與關切

在日本、美國等先進國家,垃圾分類與資源回收的工作通常由家戶來實行,像日本就無「荒」可讓老人拾,故無拾荒老人的存在(何文光,1999)。我國行政院環保署也於民國861月起推動由「社區民眾」透過家戶垃圾分類,將各類自家戶產出之小型資源垃圾,結合「地方政府清潔隊」、「回收商」及「回收基金」之力量予以回收再利用(http://recycle.epa.gov.tw2004)。隨後高雄市政府也於民國8871全面執行「垃圾不落地、三合一資源回收」政策,推動「垃圾分類」、「資源回收」與「垃圾清運」。九十年一月一日起實施「強制垃圾分類、資源回收」政策督促市民做垃圾分類、資源回收工作(http://www.depkmg.gov.tw2004),在這樣的配套措施下,會對那些拾荒者帶來什麼樣的衝擊。即使政府積極的改善資源回收政策,但拾荒者至今仍未完全消失掉,這其中又存在著什麼樣的情節?

本研究希望了解「拾荒者」的社會網絡,探討拾荒者是否因為有社區社會網絡系統的支持,才得以在資源回收體系末端生存。而「三合一」資源回收計畫實行後,「荒」的來源減少許多,以往的社區社會網絡能否繼續提供「荒」源?或者拾荒者的社會網絡可以幫助他們對抗制度性的回收政策,使他們得以繼續生存下去。另一方面,本研究亦企圖了解社區其他居民如何看待拾荒者,而拾荒者如何看待自己所從事的工作、以及拾荒動機為何。由這樣些探索,我們將討論拾荒者是否應被視為「社會問題」進而予以消除,或者我們應該資源回收政策中,考量拾荒者的生存空間。

貳、文獻探討

一、文獻回顧與評述

    目前研究拾荒者的文獻並不多,和本研究較為相關的是何文光1999)「高雄市拾荒老人問題探討」、唐玉慧(2005)「拾荒系統的運作與資源回收體系的發展:以嘉義市為例」、以及方孝鼎(2000)「台灣底層階級研究:以台中市遊民、拾荒者、原住民勞工、外籍勞工為例」。

    何文光(1999)的研究主要是由社會網絡理論與心理學角度與來探討拾荒老人問題,其認為拾荒老人是目前存在的「社會問題」之一;事實上,什麼是「社會問題」經常來自於人為的建構,如果屏除先入為主的觀念,將拾荒者視為一種「社會現象」,再進而推敲拾荒者是否應被視為「社會問題」予以消滅,也許能夠看到不同的面貌何文光1999)的社會網絡指的是和拾荒老人連絡、情感交流中的親密關係,其研究指出:拾荒老人的網絡以鄰里關係最多,親屬關係次之,居住在不同里的朋友則來往最少。這個角度的探討雖然有助於我們了解拾荒者的生活,但並未分析社會網絡如何提供「荒」源以及其與資源回收政策間的相互關係。

    唐玉慧(2005)的研究則是將拾荒者在資源回收拾荒體系中的角色突顯出來,探討拾荒體系中,拾荒者、回收商、再生工廠間所形成的關係,並進而探討資源回收政策對拾荒體系帶來的影響。研究結果認為,拾荒系統的存在有其價值與必要,而讓拾荒系統運作生存的關鍵取決於回收物的數量與價格。此一研究雖然指出拾荒的價值與資原回收政策對拾荒體系的影響,但對於拾荒者生存的關鍵因素—誰給予拾荒者「荒」,卻缺乏探討。。

    方孝鼎(2000)在拾荒者的研究中談及「準救濟關係」。他認為資源廢棄物的提供隱含著救助關係,而這種救濟關係為「半救助」、「半僱用」性質。因為拾荒者在取得資源廢棄物與現金時,同時必須負起清理一般垃圾。此一研究呼應了本研究所要探討主題:因為社會網絡的存在,鞏固了拾荒者的位置,因此政府在實行資源回收政策後還是無法將拾荒者消除。

二、論拾荒者

    一般人對拾荒者的認識大多是從生活週遭或報章雜誌所得知,官方對於何謂「拾荒者」沒有定義,也沒有數量統計。因此本研究透過文獻考察,說明拾荒者的沿革、特質、及其拾荒動機。

(一)拾荒者的沿革

    過去傳統農業社會,由於環境物資匱乏,只要可以再使用的東西,都會被在回收使用。隨著國民所得的成長,家計寬裕後民眾不再計較變賣廢紙、瓶罐的微薄收入,把具有經濟價值的垃圾併同一般垃圾丟棄,於是,原本家庭與估物商直接接觸的回收流程加入了「拾荒者」這個中介角色(方孝鼎,2000)。

    台灣光復初期就有拾荒者的存在了,1960年代以前,回收項目主要以農業社會中的物質為主。1960年代到1970年代前後,回收物品種類與1960年代以前大同小異,1970年代起工業漸興,則以可作為工業原料的回收物品為主要回收項目(唐玉慧,2005)。延續至今,拾荒者還是一直存在拾荒體系末端,在生活周遭還是見得到其身影,何文光(1999)、唐玉慧(2005)、方孝鼎(2000)等人也指出拾荒者是資源回收體系的關鍵人物。

(二)拾荒者之數量與特質

    根據國內研究調查顯示,台灣地區目前約有15,00020,000名的拾荒者[1](轉引自何文光,1999)。「拾荒者」多以手推車或改裝腳踏車為交通工具來沿街撿拾,拾撿的回收物質多為具有經濟價值的紙類、塑膠、鐵鋁罐,寶特瓶等資源回收物,通常不會偏好撿拾某一類回收物品,只要可以換錢的就好(唐玉慧,2005)。

(三)拾荒者之動機

    拾荒者所撿拾的廢紙、廢鐵、鋁罐、鐵罐、保特瓶等資源回收物都是具有經濟價值的工業原料,經濟價值成為拾撿的最主要誘因(何文光,1999),不過並不是所有拾荒者都因為經濟因素而拾荒。方孝鼎(2000)將拾荒者依據從業動機分為三類:營生型、運動型與利他型拾荒者。營生型為數最多,拾荒所得為家庭的必要(唯一或補充)收入,有些拾荒者是貧戶階級。拾荒者大部分年紀很大,有些知識很低,有些不適應社會,一般工作不會要他們,有些是殘障(肢體)或智能不足。運動型者考量拾荒勞動漫長且消耗體力,乃以拾荒作為活動筋骨的方式,拾荒所得與生計無關。利他型通常隸屬特定慈善團體,年齡相對較輕,在環保與慈善宗旨招喚下從事拾荒,像是慈濟環保志工。除了方孝鼎(2000)分類的這三項外,我們認為還有一類族群也值得探討--戀物型,這一類的人比較符合「拾荒癖」,他們既不是為了生計,也不是為消耗體力,更不屬利他的類別。戀物型的人有可能之前生活較艱辛,養成什麼東西都要留的習慣,從事拾荒只是為了將更多他們認為還有用途的東西撿拾回家,滿足對物品的持有慾。

三、我國資源回收政策

(一)資源回收發展

    自從地球村、環保概念的興起後,不少先進國家開始重視能源、資源的運用及回收,我國行政院環保署於76年成立以來,持續研訂、發佈垃圾減量及資源回收政策。環保署於781011日開始執行外星人計畫(資源回收計畫),隨後81316日實施廢寶特瓶二元押瓶費之回收方式,鼓勵民眾做好資源分類。民國8611日起推動「四合一政策」,由「社區民眾」透過家戶垃圾分類,將各類自家戶產出之小型資源垃圾,結合「地方政府清潔隊」、「回收商」及「回收基金」之力量予以回收再利用,形成「民眾」、「清潔隊」、「資源回收商」、「回收基金會」這四個環節(基管會資源回收網,2004),希望藉此鼓勵全民參與。

    隨後高雄市從民國8871全面推動「垃圾不落地」政策,市民將垃圾包紮好之後,依照指定的時間(段),將垃圾直接投入垃圾車中,不再將垃圾堆置在馬路巷道邊,等待清潔人員來收取(何文光1999)。另外,也推動資源回收「三合一計畫」,其做法為每逢資源回收日,垃圾車後跟隨一部資源回收車,民眾在家中先做好垃圾分類,將資源垃圾併同一般垃圾取出,一般垃圾投入垃圾車,資源垃圾交給回收車人員回收,使「垃圾分類、資源回收、垃圾清運」一次完成(楊漢宗,2002)。

(二)為何要資源回收

    在台灣,每人每天平均垃圾量以1.12公斤計算,全台灣有兩千三百萬人,每天就有25,760公噸垃圾(湯清二,耿正屏,李淑雯,鄭碧雲,2002)。以高雄市來說,目前人口數已達150餘萬人,2003年家戶垃圾量為436,320公噸,平均日產量約1,195公噸。根據行政院環保署統計,國內垃圾約有40%-50%是可回收再生的資源垃圾。環保署基金會解決廢棄物問題有所謂的3RReduce(減少廢棄物)、Reuse(再利用)、Recycle(回收再生)的策略(經濟前瞻,2003)。高雄市2000年每日家戶垃圾量約1,400公噸,但自200111日起實施強制垃圾分類、資源回收政策,經統計2003年每日家戶垃圾量已有效降低至1,195公噸,全年回收量為7,605公噸(高雄市政府環保局,2003)。由這些數據看出,倘若沒有資源回收,累積下來的垃圾量一定很宏觀。

郭德賓(2004)的研究結果顯示社區居民資源回收的主要原因,以「減少資源浪費(65.7%)」最多,其次是「為後代子孫著想(33.0%)」,而「政府法令規定」只佔了9.0%。因此,民眾會從事資源回收主因並非政府政策法令的實行,而是因減少資源浪費或是為後代子孫著想的因素。楊漢宗(2002)的研究也指出,以高雄市民為例,「主觀規範」與「道德義務」都會是影響資源回收的面向。

(三)拾荒者與資源回收

    我國目前一般廢棄物的回收管道有三種,(1)依「廢棄物清理法」規定,強制有關業者回收;(2)經由社區、學校、團體、拾荒系統回收;(3)由政府清潔隊採取資源回收日或垃圾分類的方式回收(邱家範,2000)。目前台灣從事回收工作者,是以拾荒者、社區、學校、團體及政府清潔隊員為主(納稅人,1997),在資源回收體系中,拾荒系統是資源回收管道之一,拾荒者是拾荒體系基層之一。拾荒系統的組成包括撿拾者(拾荒者)、小販或小盤、中盤、大盤古物商或單向廢棄物商等,拾荒者附屬於回收商之下(唐玉慧,2005),目前台灣社會既有的回收商、拾荒體系沒有被淘汰,資源回收佔總量30%,仍然扮演垃圾減量的角色(陳永仁、黃揮原,2003)。由此可見,拾荒者沒有因資源回收政策的實行而消失,在拾荒體系對資源回收的重要性之下,反而給了拾荒者一個喘息的空間,社會網絡給予或自身撿拾到的「荒」還是有管道可以變賣出去。

四、社會網絡

(一)現有社會網絡文獻評述

    何謂「社會網絡」?依據Knokeand KuklinskiEmirbayer and Goodwin,社會網絡可定義為一組連接著一組個體(人、團體、事、物)的社會關係;在網絡分析圖上,這些點及節點(node)代表個體,其關係則用連接著點的線來表示,即社會網絡(轉引自黃毅志,1998)。社會網絡是當代社會學研究的重要取向,許多社會領域都涉及到人際網絡的理念架構。在社會學組織、流動、經濟、政治與文化社會學都開始關懷行動結構在各領域的意義時,社會網絡的概念就開始廣泛地被延伸成不同的抽象概念意義,也開展了一些社會網絡的相關理論(熊瑞梅,2002)。網絡的形成,必然有著連接個體與個體間的橋樑,根據Mark S.Granovetter的論述,影響人與人之間聯帶強度的因素包括認識時間的長短、情感的緊密程度、親密性(互相傾訴的內容)、有無互惠性的服務內容,這些因素既影響連帶的強度,本身也是聯帶的特色(汪麗琴、陳美智譯)。

    社會網絡為目前社會學的重要次領域之一,許多研究者將社會網絡的概念實証在各種研究議題上,其中又以經濟社會網絡的論述最為普遍。社會網絡的應用相當廣,例如勞力市場行為如何鑲嵌在社會互動網絡中(Mark S. Granovetter原著,羅家德譯,1985)、網絡利益如何形成社會資本與人力資源來影響事業生涯發展、(陳心田,2003)社會網絡如何影響個人的宗教信仰變遷(林本炫,1999)、社會網絡與學校滿意度的關係(林俊瑩,2004),資訊產業中的人際網絡角色(劉韻僖、葉匡時、王保鋅,2002)等。另外,有些學者則探討特定群體的內部網絡動力,如黃毅志(2000)研究各階層消費品味建構與網絡動力的關係,藍佩嘉(2000)探討傳銷(俗稱直銷)的人力和資本所建構出的社會網絡,傅仰止(2002)則針對個人網絡與他人網絡作論點分析。

(二)拾荒者的社會網絡

    社會網絡是有擴張性的,以拾荒者為中心的社會網絡可延展出親屬、社區、鄰里關係、學校、拾荒體系、政府政策等組織團體。有研究顯示社會階層越高者,有越大的社會網絡,與網絡成員互動越密,對組織活動的參與越多(轉引自黃毅志,1998),不過有些社會網絡的文獻指出弱聯繫較具有跨越不同團體或社群與縮短社會距離的能力(轉引自陳東升、陳端容,2002),也就是說聯帶強度較弱者所接觸的階層領域也就比較廣。

拾荒者的社會網絡形式與動力也許與上述文獻所描述的情形類似,但也可能因為其具「邊緣人」的特色,而有不同的面貌,需要進一步的探討。在閱讀社會網絡的相關文獻後,我們初步發現拾荒者與各類組織團體所形成的網絡聯帶強度是相似。而就像在傳播、勞動市場或是宗教場域中,建立社會網絡是為了某些雙方利益做交換,互動強度也會有所差異;拾荒者的社會網絡也隱含了某些交換行為與不同互動強度-- 民眾給予拾荒者回收物,拾荒者得到它所需的「荒」,民眾換得了「垃圾的減量」。

    郭德賓(2004)研究中提到,政府積極推動「四合一資源回收計畫」的四個環節:「民眾」、「清潔隊」、「資源回收商」、「回收基金會」中,以「民眾」所佔的份量最大,是推動垃圾分類與資源回收工作的重要基石,尤其是社區居民。這就意味著「民眾」在資源回收制度體系中,是關鍵的一環。因此拾荒者所建立的社會網絡中,「民眾」將資源給予拾荒者,讓拾荒者有荒可拾,在這樣的情形下,其社會網絡自然就成了支持拾荒者繼續生存下去的要素了。

    近來拾荒者人數遽增,有的人拾荒經驗多,有的人是剛加入拾荒的行列,其年齡組成也有年輕化的趨勢,可能是因為外在環境的經濟不景氣與失業率上升所致(唐玉慧,2005)。看來國內推動資源回收後,拾荒並未因此被淘汰,反而更加興盛,根據中山大學一項研究推估,八十七年間全國有一萬五千到兩萬名拾荒者,根據實際以拾荒維生者的觀察,近幾年的數量有明顯的增加趨勢(轉引自華訊新聞網,2005)。

    但是既然資源回收「三合一計畫」中提及,在一星期中某一天為資源垃圾的回收日,該日有一資源回收車跟隨在垃圾車之後來收集資源垃圾,為何民眾還是會將資源垃圾給予拾荒者?郭德賓(2004)研究結果發現,社區居民在從事資源回收時,所面臨的主要困難以「時間無法配合(32.4%)」最多,其次是「家裡沒有空間放(30.3%)」,然後依序是「怕麻煩(25.5%)」、「怕造成家裡髒亂(19.1%)」。由此可見,我國政府在實施垃圾不落地後,民眾資源回收車時間無法配合,還得將回收物積放在家中等許多不便,因此才會讓民眾將資源回收物給予拾荒者的現象出現,讓拾荒者還是有「荒」可拾。

    方孝鼎(2000)研究中則提及「勞動過程中的社會關係」,他認為這樣的社會關係隱含著「準救濟關係」,而且拾荒者在這樣的工作下,只需提供勞力,不需處理社會關係。在拾荒者與分類者兩者間,有可能有數面之緣也有可能碰不到面,但在授受之間,已經隱含了同情和救助關係。

參、研究設計

    本研究擬針對高雄市小港區的拾荒者做深入的訪談研究。以下分述研究項目、研究方法、研究假設、以及訪談內容,說明本研究的基本構想。

一、研究架構:

(一)拾荒者的類型

    本研究將拾荒者依據社會網絡的有無做分類,分為「有社會網絡系統支持的拾荒者」及「無社會網絡支持的拾荒者」。所謂有社會網絡支持是指拾荒者「荒」的來源是由他的人脈關係(親人、朋友、社區居民……等)獲得;反之,無社會網絡支持的拾荒者則是指其拾「荒」的來源必須靠自己獨立獲得,像是從子母車中取得。不可否認,有些拾荒者可能同時兼具這兩種屬性,我們將再考慮如何將此一群體作適當的分類。。

(二)拾荒者的生活背景

    本研究將深入了解拾荒者的生活,透過田野觀察、與拾荒者及其所處社區居民的訪談等方式,以了解拾荒者的生活情形及拾荒動機。本研究也將從訪談中歸納拾荒者具備的特質,以瞭解拾荒者是否真如一般大眾所刻劃的那般。

(三)拾荒者資源回收體系中的位置

    拾荒者往往與資源回收關係密切,過去拾荒者在資源回收體系中的角色如圖一,拾荒者在資源回收架構中扮演兩個角色:在無分類體系中扮演「分類者」的角色,在有分類體系中扮演「撿拾者」的角色。而隨著政策的運行,拾荒者在此一制度下的生存空間發生將如何變化,也是本研究的重點之一。

 

                                圖一:資源回收體系中拾荒者研究架構圖

(四)拾荒者的社會網絡

    由於日本等國沒有拾荒者,而台灣有拾荒者,推測拾荒者在資源回收體系中的變化方向可能決定於其社會網絡。社會網絡可由親朋好友、左鄰右舍進而延展至社區鄰里。拾荒者的社會網絡不僅提供「荒」源,也提供拾荒者生活上的情感支持,本研究將從社會網絡關係中,來看拾荒者如何因應新政策的運行。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以高雄市小港區的拾荒者為對象,從資源回收政策推行看拾荒者的社會網絡,了解拾荒者的生活背景,將透過訪談方式,來揭露「拾荒者生活的表象與真實」。也將透過質性研究中的深度訪談法,釐清拾荒者在社區社會網絡及資源回收間所扮演的角色,探討他們在政府實行資源回收措施哪一種具體措施前後所造成的生活的改變,以及社區社會網絡的狀況。

    本研究將拾荒者分為二類,一類是無社會網絡支持,也就是靠自身沿街撿拾,另一類是透過社會網絡給予「荒」。由於拾荒者實際的資料不易取得,我們將以鄰(里)長為研究入口場域,藉由他們的地方人脈接觸當地的拾荒者,再以滾雪球的方式,尋找出社區周遭拾荒者,進而取得研究所需的資料。

    因為深度訪談法具有「有目的的對話」、「雙向交流的過程」、「平等的互動關係」、「彈性的原則」、「積極的傾聽」這些特點(潘淑滿,2003),配合本研究的受訪者大多以老人為主,因此基於尊重老人的立場,讓受訪的老人自由的發揮暢所欲言的談,和他誠懇的交流、聽取其意見及經驗。深度訪談是用來收集以受訪者為中心的詳盡、豐富想法和觀點的方法,是「以人為本」的研究取向,企圖從受訪者的角度來詮釋個人的行為或態度(范麗娟,2004),而此特質有助於本研究更加明確取得政府資源回收政策與拾荒者的社會網絡之間相互的情形,所以本研究決定採用深度訪談法。

    對於不清楚目前我國實施回收政策的拾荒者,簡易的將垃圾不落地、三合一資源回收政策說明,並且詢問受訪者的看法及意見,進一歩了解政策實行後有無影響到拾荒工作。另外在訪談的過程中,誠懇的訪問,有誠意有禮貌的對拾荒者釋出善意及關懷,和受訪者建立起互信關係。

    目前已經拜訪接觸過高雄市小港區港南里的拾荒者,與受訪的拾荒者建立相互信任的情感。透過和他們的接觸,了解到受訪者的想法以及他們人際網絡的情形,也將會持續蒐集資料。

三、研究假設:

    本研究主要探討我國政府實行資源回收「三合一」政策與拾荒者生活、社會網絡間的關係。本研究假設如下:

(一)拾荒者並不一定是如同一般大眾印象中的「貧窮」、「可憐」、「孤獨」,是我們將他們「污名化」,冠上弱勢族群等字眼,他們的表象往往讓我們誤認為就是實際情形。

(二)我國政府認為拾荒者造成環境景觀、衛生等問題,因此希望能實行家戶資源回收分類,期望能如同日本等國一般,無拾荒者的存在。但因社會結構的不同,因此政府實行的措施成效並不如預期的高,無法完全切斷拾荒者的生存空間。

(三)雖然實行家戶垃圾分類,但由於政策施行前拾荒者在社區社會網絡仍佔有一席之地,因此即使我國政府努力推行此一政策,卻還是會因為民眾習慣性地將家中可回收的物品交給拾荒者,讓拾荒者得以繼續存在。在這樣的情形下,可想而知政策的推行力不大。

(四)雖然我國政府實行資源回收政策,但拾荒者不會消失的主因是社會網絡的存在。也許是因為民眾的習慣、社區居民建立起的情感、不用花時間等回收車、有人情味、會「歹勢」……等等,種種因素使得資源回收政策的實施並不會完全消除拾荒者的生存空間。

(五)無社會網絡系統支持的拾荒者,因政府推行的政策,加上無社會網絡提供「荒」,形成他們無「荒」可拾,因此逐漸趨向消失。

四、研究訪談內容

    研究架構以拾荒者為訪談對象,瞭解拾荒者的生活背景、居住情形、拾荒動機、「荒」的來源以及想法。藉由訪談瞭解經濟狀況是否為中低收入戶或領有老人年金,所居住的環境又是如何(環境的部份以觀察的方式),拾荒的動機是經濟需求、宗教因素、個人性格還是其他因素。

    拾荒者如何拾荒,如何創造「荒」的來源,拾荒者如何經營人際關係以確保「荒」的來源;「荒」的來源管道又多少是本研究所提及的社會網絡,社會網絡又是否是拾荒者「荒」的唯一來源。拾荒者彼此之間是否會搶「荒」等問題,還有,拾荒者和「上游」業者的相互依存關係。如果沒有拾荒者,是否民間大型(上游)資源回收業者就無法生存,或者上游業者其實不依賴些下游拾荒者。也就是說,拾荒者提供的回收資源在民間資源回收業者資源來源的比重如何。這些問題將是在深度訪談時的重要指標。

肆、預期結果

    目前台灣的政府或民眾對拾荒者的議題似乎關切度不高,因此,我們希望藉由本研究指出,某一類型拾荒者繼續存在,是因為有社會網絡做支撐。以往從未有拾荒者的文獻探討過社會網絡對拾荒者的重要性,因此希望藉由本研究確認是否社會網絡的存在是支持拾荒者得以在資源回收政策下繼續生存的關鍵。

    本研究主要目的是觀察探討政府資源回收政策與拾荒者的社會網絡之間相互拉張的現象,預期在本研究中會發現社會網絡的存在對於政策的實行是有威脅性的。由於社會網絡緊固地存在,使得政策在介入的同時相當費力,因此才會造成施行力不夠、政策無法切確落實改善拾荒者所造成的環境美觀等問題。反之,無社會網絡的拾荒者則成為了政策下的犧牲品,逐漸被瓦解消滅,社會網絡這樣的支持系統儼然已成為拾荒者生存下去的關鍵。

    雖然我們只能透過拾荒者本身,來了解到政策的實行對拾荒者存在的社會網絡情形有無威脅,所得的答案也許不夠周延,但目前國內沒有針對拾荒者完整的相關資訊,此一研究將可以有拋磚引玉之效。

伍、深度訪談大綱

    本研究主要的訪談對象為高雄市小港區的拾荒者,但因網絡部分的需要,因此也有訪為兩名社區居民。針對訪談對象(拾荒者)訪談內容會有所差異,但訪談大綱大致如下:

  1)請問您的年齡為何?學歷為何?從事拾荒的工作多久了?何時開始的?

  2)當初為何想從事拾荒這樣的工作?

  3)家人是怎麼看待您拾荒這項工作?

  4)這些「荒」的來源是怎麼取得的?

  5)拾荒來的這些東西您都怎麼處理?若是換錢,又是拿到哪裡去換?

  6)從事拾荒這樣的工作,平均一天的收入大約為多少?

  7)和附近的拾荒者是否有往來?相處情形如何?

  8)與社區居民相處的情形如何?是否有荒物上的來往?還是更為親密?  9)您清楚目前政府所執行的「三合一」回收政策嗎?

  10)您覺得政府實行資源回收政策後,對您是否有造成影響?若有,最大的

       影響為何?

 

    在訪談研究前,研究者會詳盡的告知訪談對象此次研究訪談的目的,並取得受訪者同意錄音;因為此研究所涉及的有些較為深入,因此在研究過程中,研究者會特別注意自己的口語與非口語語言,避免在無心之處傷害了受訪者,並在適時的情況下結束訪談,以達到最佳的訪談效果。

而資料呈現部分,為保障受訪者的匿名性與資料的隱匿,因此在訪談以編號作為受訪者之稱謂。以下,則為本研究九位受訪者之基本資料簡表:

 

受訪者代號

訪問日期

(民國95年)

訪問時間

性別

年齡(歲)

拾荒年數

(年)

教育程度

A1

0803

1627

77

14

不識字

A2

0814

1113

55

3

高職畢

A3

0910

1006

68

11

不識字

A4

0911

1526

47

6

國中畢

A5

1006

1035

71

9

國小畢

A6

1024

2010

66

6

高職畢

A7

1114

1638

62

1.5

專科畢

B1

1126

1948

51

國中畢

B2

1219

2015

46

高中畢

陸、研究結果與討論

    本研究從事拾荒的受訪者在描述自己拾荒的過程時,會因為年齡、學歷等因素,加上研究者採用開放式的深度訪談,與受訪者的訪談方式大多以閩南話來溝通,因此訪談內容中會有許多用詞是閩南語,在此特別提出說明。

一、拾荒者生活的表象與真實

    (一)生活背景

    在選取受訪者時,研究者儘可能選取生活環境不一樣的受訪者,因此本研究受訪者當中,研究者大致歸為兩類,以經濟壓力為區隔,以藉此了解拾荒者的居住環境及收入。但由於少部分受訪者不願對於自己現狀的經濟來談述,或是輕描帶過,這部分研究者則未放進討論內容。

    有兩位受訪者是因為學歷上的限制,教育程度不高,因此找不到其他工作,基於生活上的壓力而開始從事拾荒這份工作。對A3而言,目前唯一的生活收入就是靠拾荒所換取的金錢,且對於拾荒這份工作有所抱怨:

    「像我現在都沒有其他的工作,都也只是靠撿這些東西換點生活費。跟別人比起來日子是比

      較不好過啦!不過哪有什麼辦法!不識字阿!就找不到工作阿!如果有別的,誰願意來做

      這個阿!」(A3

    另一為受訪者A5雖也是靠拾荒的所得維繫生活,但就對於拾荒這工作看的比較豁達:

    「不做這個不然要做什麼?沒頭路就沒錢阿!反正做這個也是一筆收入,生活是比較艱苦點

      啦,但過得去就好。」(A5

    生活較無經濟壓力的受訪者,他們對於拾荒換取的所得看法更是不同,較不會將拾荒看成是維繫家庭生活的工作,也不會去在乎拾得的荒物是否能換取金錢:

    「生活還可以啦!過得去啦!反正修理東西、搞東搞西本來就是我的興趣阿!只是把外面一

      些看起來還可以用的東西撿回家弄一弄,有沒有要再拿去賣都沒差啦!反正就是在回收利

      用嘛!不然這些還可以用的東西就這樣被丟在路邊,真的看了很心疼!」(A6

    另一位受訪者A7對於拾荒的所得認知較有貶低的態度,研究者推測或許是因為A7以前的職業是課長,有著相當程度的收入,因此對於拾荒所換取的金錢態度上會比較不放在眼裡,認為拾荒所得不足以當作家庭生活的收入:

    「那時候本來就打算撿這些只是打發時間的,不會想說靠這賺錢啦!是能賺幾毛錢?只是退

      休了跟老婆這樣做回收,不會把這看做是工作啦!當作休閒啦!」(A7

 

    上述幾位受訪者在談自己生活背景時,雖然研究者並未直接挑明的問家中的收入來源或方式,然而受訪者都主動提到了對於拾荒所換取來的所得之看法。以往社會大眾對拾荒者的刻版印象大多屬於家境清寒,但本研究受訪的對象中,有看到住著樓房的拾荒者,也有接觸到古厝平房的拾荒者,並非全部都是屬於困苦的生活環境。在研究者訪談的過程中,明顯感受到在拾荒者的生活圈中,原來也是有著貧富差異的情形,並不如一般大眾所刻畫的那般。有些拾荒者本身的生活環境還不錯,從事拾荒的主因並非生活或金錢的因素,在訪談的過程中也了解到不同的生活背景之後也有著不同的拾荒動機。

(二)拾荒動機

    1.找不到其他工作,為了維持家中經濟

    在研究者的訪談過程中,拾荒動機是主要的一個面向之一,以了解受訪者的拾荒動機來探討不同類型的拾荒者,每一位拾荒者會因為動機的不同,對於「拾荒」的看法也會有所不同,有些受訪者因為失業的因素,因此靠拾荒來換取生活費,以維持家中生計:

    「哪有什麼辦法!書讀的不高,沒有頭家肯用咱,年紀也有了,誰要用我?只好靠著撿這些

      破銅爛鐵換取一些生活費,不然日子怎麼過下去!?」(A3

 

    「那時就找不到工作阿!有朋友就介紹我一起來撿這些,阿就開始阿!不然怎麼辦?頭路找

      不到阿!只好賺些當生活費,反正一個人而已,吃的飽就好啦!」(A5

    2.靠檢拾荒打發時間

    但也有受訪者拾荒的動機並非經濟上的因素,拾荒的動機是藉由拾荒來安排老年的生活,希望能讓老年的生活不那麼空虛,因此將拾荒當成是打發時間的一項休閒:

    「老伴就過世,留我一個老的能做啥?兒子女兒又不在身邊,每天在家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朋友就介紹說跟她一起去撿這些,說比自己悶在家裡好,阿就因為這樣才開始撿,消磨一

      些時間啦!」(A1

    A7是位已退休的課長,對於自己的退休生活有所規劃,將拾荒視為做環保的一環,以充實退休生活,他認為拾荒只是退休生活中的一種興趣,會去拾荒的動機只是因為想打發退休的空暇時間:

   「退休後不知道要做什麼?小孩子也都長大了不在身邊,本來想說再去創業的,可是怕投資

      下去賠錢,那都是老本耶!和老婆商量後就想說不然來撿這些回收物,又可以做環保、又

      可以充實我們退休的生活,反正就當興趣啦!又不是說生活過不去。」(A7

    3.接觸到慈濟,才開始從事拾荒工作

    另一項拾荒動機則是宗教的因素,研究者在接觸慈濟環保志工的同時,發現「拾荒」對於慈濟人而言的動機又是另一種不同的意義。會投身拾荒的行列,慈濟的宗教理念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三年前到朋友家裡作客,隨手翻起慈濟的月刊,看到慈濟在做的資源回收情形,就很有興

      趣,從此就投入慈濟環保志工的行列了。」(A2

    在訪談的過程中,受訪者談起當初進入慈濟、開始拾荒的動機時,談及慈濟上人的理念是促使他們踏入拾荒這個工作的主因:

    「我本身就是慈濟的志工,有次跟著師父、師姐到花蓮靜思精舍,聽到一位台北環保志工

      報告資源回收成果。才知道這些看起來不起眼的瓶瓶罐罐可賣不少錢,還可以行善,更維

      護環境救樹木,所以之後回高雄才開始四處撿拾瓶罐、廢紙。」(A4

    4.將拾荒到的物品再做利用

    一位受訪者拾荒的動機及物品較不相同,他不是撿取一些鐵、鋁罐的東西,所拾取的皆是他認為尚有再製或利用價值的物品,拾取這些回收物的動機是為了能將可利用的物品回收再製:

    「我撿這些東西都不是為了錢啦!也很少拿去賣,都是看人家丟一些我覺得還可以用的東

      西,檢回來自己做修理,就又跟新的一樣啦!有的時候看人家丟一些還很新的一樣的東

      西,看了就很氣!現在的人日子過得好,都不會珍惜了啦!像我家就很多都是我檢回來再

      修理的。」(A6

 

    訪談結果我們得知,每位拾荒者的動機都不見得相同,但大致上可以歸類出一些。「沒工作逼不得已只好從事拾荒,希望能貼補自己的生活經濟」、「因為想找一些事情來做」、「拾荒是在做好事、積陰德,做環保」……等等。更有受訪者提到,現代人對於東西都不會去珍惜,還可以用就丟棄,因此有時也會去檢一些看起來還不錯、修一修就會好的東西回來使用,像是收音機、風扇……等等的家電用品,這對拾荒者而言,不僅將廢物在做利用,更可以減少自己去買那樣回收物的金錢,但有時也會因為這樣,使得家中物品越堆越多,這是令拾荒者較為頭痛的一點。

    受訪者對於自己所從事「拾荒」這樣的工作認知上會因為拾荒動機而出入,不同拾荒的動機也造就了拾荒者本身對於「拾荒」工作的看法,有的受訪者認為拾荒就是「將別人不要的東西拿去換取金錢」,而有的受訪者則認為「這是在做資源回收,做善事、積陰德」,也有的受訪者認為「他所從事的工作不是拾荒物,只是將物品再生利用」,更有慈濟的環保志工是認為「拾荒」這個資源回收的工作主要是推廣讓大家能從本身做起。或許「拾荒」這樣的工作對一般人而言或許只是在做資源回收,但在拾荒者個人對「拾荒」的解讀下,「拾荒」這樣的工作對他們而言的意義又是不同了。當研究者深入了解拾荒者的拾荒動機時,發現不同類型的拾荒者從事拾荒的動機皆不相同,或許其中還是有少許部分是有所關聯,然而就一般社會大眾所認知的拾荒者的拾荒動機而言,均以「生活收入」來認定拾荒動機。雖然每位拾荒者對於自己從事拾荒工作的認知皆有所不同,但大致上都還是認同「以物換錢」或「以物換物」的拾荒模式,也知道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是個「拾荒者」。

(三)教育程度

    研究者將拾荒者的教育程度以國中程度作區隔,藉由受教育的程度來了解。

    1.國小以下(含國小)

    研究者發現,受訪者中若是以拾荒維生計的拾荒者,教育程度以國小以下居多,且年齡也較為長老。許多受訪者也提到,是因為那個時代生活困苦、家中無法提供良好的教育環境,並且還要分擔家務、甚至很早就進入職場,為家中賺取經濟資源:

    「我們那時候哪有讀書,小的時候就去田裡做事,之後就去外面做工,所以都不識字啦!」

      A1

 

    「我沒讀過書,自年輕就出來外頭做事了,賺錢就來不及了,還去讀書勒!」(A3

 

    「那時候只讀到國小畢業,家裡就沒錢再讓我繼續讀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之後找頭路人

      家都不要雇我。」(A5

    2.國中以上(含國中)

    以下這幾位受訪者的教育程度皆是國中以上,研究者認為,拾荒者並非社會大眾所認知的那般,都是低教育程度的人所從事的工作。只是因為教育程度的不同,「拾荒」對於這些受訪者而言,意義也就不同。

    「我讀到高職就去人家公司做了,所以我的學歷只有高職。」(A2

 

    「我只有讀到國中,然後就跟著姐姐到加工區去做女工了。」(A4

    一位受訪者認為他會喜歡撿拾荒物回來再製利用,是和他所就讀的科系有所相關,這位受訪者拾荒的角度就並非是換取金錢:

    「我是高職畢業的,我是讀機械的啦!可能是因為這樣所以愛去修理那些東西吧!」(A6

 

      在教育程度方面,拾荒者的教育水準普遍不高,大多數都是「失學」、「國小程度」佔居多,但是也有少數是「國、高中」以上的,但是就訪談的結果看來,「國、高中」教育程度以上的拾荒者,拾荒動機比較不會是因為經濟因素,因此,就「教育程度」這點來研判,教育程度是有間接的影響到職業與收入,也因為如此,才會造成社會大眾容易對拾荒者冠上「貧窮」的字眼。

(四)拾荒所得

    在訪問受訪者所得的這部份,收入是個難以獲取準確的資料,受訪的拾荒者對於自己的收入都有所保留,加上每天拾得的荒物較無穩定的數量,因此對於每日或每月的收入更是難以得到準確的計算。一位以拾荒當工作賺取生活費的受訪者,以荒物換取金錢的模式並非將每日的荒物換給回收商,而是累積到一定的數量才會變賣:

    「我是都撿一撿過一段時間在拿去賣,也沒有說每天都去換錢,所以說要怎麼說一天賺多

       少?就堆一堆在一次賣掉啊!換來的錢是還夠我生活啦!吃得飽,不會餓死就不錯了!」

      A3

    拾荒的所得似乎對拾荒者而言並沒有較穩定的數字,一位受訪者提到,曾經有別的拾荒者撿拾到黃金,那一天的收入就是平常的好幾倍,因此對他們而言,荒物所換取的金錢要看當日所獲取的荒物來決定:

    「沒有去算一天收入多少啦!做我們這種工作很難說,有的時候一天撿不到500元,有的

      時候一天整理下來也有3000多,這很難去算啦!像我就聽說有人曾經撿到黃金,那個

      價錢又更難說了。只是還不錯啦!有夠生活吃穿就好了。」(A1

    另一位受訪者提到自己的拾荒收入,他平均的估算每日所得為一至二千元,他表示,拾荒所換取的所得是要看荒物的販賣價值而判斷,因此他都是會以價值高的荒物為優先選擇:

    「一天這樣撿一撿,賺得錢應該有12千塊,那不一定,有得時候要看今天撿得東西,如

      果比較好價的,錢自然就比較多呀!我是沒去認真算過。不過如果是撿到黃金的就更難

      算了!」(A5

 

    就「拾荒所得」這部份而言,有些拾荒者並不很願意透露自己的所得,或不瞭解自己一個月的收入。研究者研判,或許是因為受訪者對於研究者的信任還不夠,因此不願透漏經濟方面的事情,這部份是此研究的一個困難處。

    在與拾荒者的訪談過程中,曾有少數12位受訪者有曾經在拾荒的過程中,撿拾到黃金、金飾或金錢,他們敘述:「可能是因為家中有老人家過世,而子孫不知道老一輩的藏有這些私房錢,就將其物品清出來。」這對拾荒者來說往往是意外之財,所以若要認真的去評估每天的收入,比較沒有一個穩定的數字來做呈現。雖然有時會撿拾到貴重的物品,但也是有撿拾到危險物的風險,A1在受訪的過程中就曾提及,曾經在撿拾荒物時被炸彈炸到手,以致右手指個手指切除。雖然如此,荒物變賣的金錢還是主要的所得指標,拾荒所換取的金錢,能夠帶給拾荒者安心安定的安全感,不必再去擔心下一餐或生活,收入對靠拾荒維生的拾荒者而言,是維持生計的生活條件。

 

二、拾荒者的社會網絡

    在訪問的過程中,網絡的議題是此研究的焦點,不斷地出現在不同拾荒類型與生活環境的受訪者言談之中。「荒」物的來源、受訪者的人際網絡間的關係都是一再被提及的,因此可顯示出網絡與拾荒之間是有著非常緊扣的關係。

(一)「荒」的來源

(拾荒者部分)

      1.自己取得

    一位拾荒者的荒物來源主要是靠自己取得,他就是屬於研究者所歸類的「無社會網絡系統支持的拾荒者」,他自己就有發覺政府實行回收政策後,荒物的來源和以往相比減少很多,收入也有明顯的減少:

    「從以前到現在都是自己去撿的啊!不然天上會掉下來喔!以前有子母車的時候就比較可

       以撿到很多,不像現在了啦!有的時候一天出去還撿沒幾樣東西,現在都看運氣了,錢

       真的是越來越難賺了!現在都去學校翻阿,不過慢去就可能都被檢光了。」(A3

    一位受訪者雖也是大多靠自行取得,但並非完全,因此他還是有其他的社會網絡給予其荒物,但對於荒物的減少也是有明顯的感受:

    「這些東西也都幾乎是我自己去撿來的,學校、菜市場、路邊都會去撿阿!是說現在政府

       把子母車撤掉真的就比較少東西可以檢了,可是如果認真去翻還是會有啦!像公園、社

       區活動中心還是都有得檢啦!是說跟以前沒得比啦!以前比現在好撿多了!一天最少都

       15公斤,現在有15就要偷笑了。」(A5

    一位受訪者對於自行撿取的部份多以學校為主,對他而言,學校是另一個提供荒物來源的場所:

    「這些東西都是我自己去附近學校垃圾場撿,要去翻阿!有的時候也是會有很多東西,最

      常翻到寶特瓶、鐵罐、鋁罐、紙這些東西,有的時候不是去一趟就撿得完的。」(A1

    一些受訪者自行撿取的地點為路邊,將可回收或是可再利用的荒物撿拾回家,整理過後再賣至回收廠,由於是撿取路邊他人丟棄的物品,因此也就不知荒物的提供者為誰,也就無所謂情感上或交換上的網絡:

    「看到人家丟棄在路邊的東西,我感覺還可以用的就會把它撿回家,修一修就又可以用了。」

      A6

    雖也是撿拾路邊的回收物,但受訪者認為他們之所以撿拾這些荒物,主要的出發點是為了回收再利用的環保概念:

    「有的時候在路邊看到可回收賣錢的東西就會撿回家,但也沒有說很刻意去撿拾,就是平

       常家裡有的東西整理整理賣給回收場,像是報紙、寶特瓶、鐵、鋁這些東西,不然就是

       剛好過年大掃除的時候清出來可以回收的,就會拿去回收場賣。」(A7

 

    「那時也都是自己騎著機車沿路去看看路邊是不是有可以撿的廢纸、瓶罐,我是連廢鐵、

       彈簧床也都有收。就是先從自身做起,以一顆愛護的心,疼惜我們的大地,一方面回收

       資源,一方面節制垃圾的產生,要清淨大地就必須靠我們自己。」(A4

      2.他人給予

    對於拾荒者而言,荒物的來源除了自行本身撿取之外,社區居民的「關懷」有時也是提供荒物的因素之一,或是熟識的居民、店家,和拾荒者所形成的網絡間隱含著荒物交換的行為:

     「有的是人家給的啦!像左鄰右舍如果有都會拿來給我,阿不然就是菜市場那邊都有店家

        啊!有的時候堆一些紙箱,跟他們討也都會給,我們這邊的人都不錯啦!看到我在撿這

        些,都會問我還需不需要,如果有清家裡,都會拿來給我賣啦!」(A1

 

    「我是有常常去菜市場附近的雜貨店跟他收啦!阿那個頭家人就不錯阿!知道說我們這種

       辛苦人,所以都會把一些紙箱、鐵鋁罐、還是說他們不要的一些東西,拿來給我賣錢。

       是都有固定去收啦!阿不然哪裡去撿這麼多東西。」(A5

    慈濟的環保志工的荒物來源大多都是他人提供,在環保志工與提供荒物的民眾之間,維繫著這樣網絡的是「回收理念」的東西,藉由宗教的理念,讓認同的民眾提供荒物,甚至是身體力行,加入環保志工的行列:

    「我是每個月的第二個禮拜日都去回收站那邊幫忙,每個月的第二個禮拜日是我們的環保

       日,那邊的東西平常都是附近居民拿來的,知道我們慈濟這邊有個回收站,很感恩啦!」

       A2

 

    「我們慈濟在小港區這邊有設有回收站,有的居民都會把資源回收物拿來這裡。雖然說是

       在巷子裡,不是很起眼,但是都靠一些師兄、師姐幫忙多宣傳,讓越來越多人知道我們

       這個回收站,」(A4

(社區居民部分)

    針對拾荒者的社會網絡,社區居民在提供「荒物」的來源上佔有一定的角色位置。對於推動垃圾分類與資源回收工作上,「民眾」所佔的份量最大,更是重要的基石,而受訪的社區居民提供給拾荒者的荒物,其中的因素也隱含了「同情」和「交情」的成分在內,久了也就成一種習慣:

    「和他(A5)認識、做鄰居也那麼久了,知道說她生活比較不好過,反正家裡有可以賣錢

       的東西就自然會想給他,讓他賣點錢日子好過些,反正給回收車還不是一樣,還不如給

       他拿去賣錢,也是做好事阿!給習慣了就不會想刻意去給回收車了。」(B2

 

    「我們有的這些回收物是都給予我們家附近的阿婆(A1),反正又近近的,而且這些東西堆

       在家裡面又感覺家裡很亂,乾脆拿去給阿婆讓她換一點錢,除非是說剛好家裡大掃除整

       理出一堆小孩子不要的參考書,那個通常我們會自己拿去賣,就不會給阿婆賣了。」(B1

    也有的受訪者是「選擇性」的將物品給予,對B1受訪者來說,他所會給予的荒物就只純粹是舊衣服:

    「會給慈濟回收站那邊的就只有舊衣回收吧!因為這些舊衣資源回收場這邊沒在收,只有

       慈濟那邊有。」(B1

 

    研究者發現,無論是在訪談拾荒者本身或是其社會網絡,都曾提及「荒」的去向,雖然拾荒者取得荒物的來源或方式不同,但絕大多數的拾荒者還是會依靠他們本身的網絡來支持。受訪的拾荒者在談到荒物的來源時,也是有認為拾荒的物品大多數都是由自己沿路去拾,但是近幾年來已經不像以往那麼容易取得荒物,但還是有拾荒者有自己應變的取得方式,選擇地區性的來撿拾,又以學校、菜市場、公園這些地方比例較高。另外受訪者也提到,在荒物的來源中,有些荒物都是由社區居民或是親友所給予。根據拾荒者之人際網絡表示,家中有時都會清出一些垃圾,像是年關將近,大掃除又會清出一些不需要的,在這些廢棄物中,可以回收的就會交給垃圾車貨環保隊去處裡,但是若累積太多,家中沒空間可放置,則會給予拾荒者。也有受訪者表示,會「習慣性」的給予某位拾荒者,只是因為長久以來都這樣,所以就成習慣了。也有社區居民是基於「同情」、「長久的鄰里情感」而將荒物給予某個特定的拾荒者,成為該拾荒者固定的荒物提供者。

    在訪談的過程中,拾荒者有明顯有感受到「荒」的取得已經不容易,但對社區居民或是親友而言,較沒有明顯的感受到這一方面的問題。他們只是覺得將回收物給予拾荒者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煩,不需要等回收車、減少家中垃圾堆積的空間……等等的好處。對拾荒者而言,「荒物」的網絡除了單向的自行取得之外,雙向的他人給予不外乎是種有隱含意義的網絡,給予荒物的人與拾荒者之間,透過「荒物」來維繫著某種情感、建立起某種關係。拾荒者的社會網絡中隱含了某些交換行為與不同互動強度--民眾給予拾荒者回收物,拾荒者得到它所需的「荒」,而民眾換得了「垃圾的減量」。

(二)與社區居民的關係

    在研究「荒物」來源的時候,研究者發現到不少受訪的拾荒者跟鄰近的社區居民之間存在著情感支持的網絡關係,透過「荒物」所建立起的交換關係。

    1.有「拾荒物」的來往

    一位受訪者的荒物來源多數為社區居民提供,因為居住在此區的時間較久,且從事拾荒工作的時間也很長了,因此和附近居民也都建立起較為熟悉的情感,因此許多居民就會將拾荒物給予此受訪者:

    「像左鄰右舍如果有都會拿來給我,阿不然就是菜市場那邊都有店家啊!有的時候堆一些

       紙箱,跟他們討也都會給,我們這邊的人都不錯啦!看到我在撿這些,都會問我還需不

       需要,如果有清家裡,都會拿來給我賣啦!」(A1

    另一位受訪的拾荒者表示,若是以和社區居民的荒物交換關係,通常都是店家單向的給予,店家解決了本身荒物的問題,對拾荒者而言卻也形成了另一條荒物來源的管道,這之間無形中即形成了交換的關係:

    「我的個性就不大喜歡跟人家搞這些,所以我都自己去撿比較多啦!如果說比較有往來的

       就是菜市場那邊那個雜貨店的頭家,他都會把店裡的東西給我。」(A5

    一位受訪者不是靠拾荒維生,因此主要的荒物來源還是以自家所清理的為主,但有時社區居民也會提供:

     「我們公寓這附近的人如果有是會給我,反正我跟我老婆兩個人就當做打發時間在整理

       阿!還是自己家裡清出來的比較多啦!是有鄰居會給,只是不怎麼頻繁就是了。」(A7

      一方面研究者也察覺兩者間不只存在著荒物交換的關係,會因為給予荒物的關係,或是較為熟識的因素,網絡中不再只存有著荒物交換的關係,還多了情感的關懷與付出。

    2.與社區居民有較親密的互動

    一些受訪者提到和社區居民之間的關係,平常還會噓寒問暖或是幫忙整理荒物,也有藉由衣服、食物來維繫著雙方之間網絡的強度:

    「和鄰居都還不錯啦!他們有的時候也是會拿些水果給我,也都會跟我聊天,不然就來幫

       我一起整理這些。」(A1

 

    「我在這也住好幾年了,很多老朋友了呀!平常他們沒事就會來找我聊天,不然就拿些東

       西給我吃,有的也會拿衣服給我,很感謝他們啦!」(A3

    一位受訪者本身是慈濟的環保志工,利用家庭主婦較空暇的時間,和一些平時感情不錯的社區居民一起從事拾荒的工作,藉由拾荒來增進彼此間的情感交流:

    「因為我本身是家庭主婦,所以平常小孩子去上課的話,沒事我就會約幾個附近的居民一

       起來我們回收站整理,讓他們也能了解我們慈濟作這些資源回收的意義。環境是大家的,

       需要大家來幫忙,投入資源回收工作是一種責任,也是一種使命。除了告訴居民資源回

       收的重要性,我們也要從自己做起。這樣他們家中有這些回收物的也就都會拿來回收站

       這邊。」(A4

 

    在拾荒者與社區居民互動的網絡中,可以觀察出其中情感的交流。有的拾荒者是因為居住的時間較久,因而和社區居民都保有著不錯的關係;但也有的拾荒者是長期和某個特定的網絡維繫著「荒物」交流的關係,在訪談的過程中發現,拾荒年數較久的拾荒者,與社區居民之間的關係也就更親密,研究者推判,此網絡的強弱是會隨著情感建立的時間而有所改變。

(三)與其他拾荒者相處的情形

    兩位慈濟的拾荒受訪者在談到撿拾荒物的問題,他們並不會和一般的拾荒者去搶回收物,對他們而言拾荒只是一種環保理念的宣導,誰做誰撿都一樣,和其他拾荒者相處的情形也較為融洽,有固定的時間是會聚在一起:

    「我們這些慈濟的環保志工每個月的第二個禮拜日都會聚在一起,大家在回收站裡,一起

       把垃圾變黃金。但如果遇到不是慈濟人的拾荒老人,他要拾的資源我們也不會去和他搶,

       有時我們撿好的他也來拿, 我們就給他,我們並不執著錢,誰拿去都沒關係,而是要注

       意資源的回收就好。」(A4

 

     「平常我們這些環保志工有空就會去回收站那幫忙,和其他拾荒者相處的情形喔!我們認

       為有些可回收資源不一定要給我們,有些拾荒老人,他年老無依,給他和給我們是一樣

       的,不過也有一些人就是要堅持給慈濟, 他們認為這樣可以幫證嚴上人蓋醫院。」A2

    一位受訪者在訪談中敘述,現在荒物變得更難取得,加上拾荒年數也比較久,對於附近的拾荒者也都為熟悉,若是有外地來的拾荒者,他們自然地就會形成小團體團結起來去驅趕其他的拾荒者,以保衛自己的撿拾範圍:

     「大家如果沒事也都會一起聊天,不然看到也都會打招呼!只是如果遇到那種外地來的,

       如果他跟我們搶這裡的東西的話,大家(拾荒小團體)一定會去罵那個外地的!東西就

       已經越來越少、越來越難撿了,還來這邊搶!」(A3

 

    在進行訪談時,研究者注意到拾荒者有小團體的聚集方式,平時沒有整理荒物的時候,會聚集在一起聊天、話家常,甚至會聊些左鄰右舍的八卦,以女性拾荒者居多。而且這些小團體是具有「地域性」的,會團結起來抵制外來的,不容許另有他人來分割其拾荒市場。但是研究者從中觀察到一點有趣的,在拾荒小團體中,大家似乎有意無意的去避免聊到自己的拾荒情形、拾荒收入,尤其是談及「金錢」方面更是儘可能不去洩漏,雖然都想知道他人的拾荒收入情形,但也只會三五好友在私下偷偷討論。從訪談的過程中發現,其實拾荒者並不是如我們的刻版印象般孤辟或獨來獨往,他們與一般的老人一樣,也喜歡與左鄰右舍聊天與打發時間,甚至聊聊八卦,並非完全性的與外界隔絕,他們一樣有他們的生活方式及生活圈,只是在於他們的網絡中,可能會隱含著「荒物」的流動交易。

 

三、拾荒者對政府實行資源回收政策之看法

    拾荒者可說是資源回收體系中扮演著「分類者」與「撿拾者」的角色,因此當政府開始實行資源回收政策後,這些拾荒者對政策的了解度是否完全,這樣的回收政策對拾荒者帶來的究竟是衝擊還是幫助。

(一)拾荒者對政府實行資源回收政策的了解程度及看法

    受訪者對於資源回收政策的了解程度並不高,只知道少部分的回收品是要區隔開來的:

    「我是知道說現在一些可以換錢的東西都要另外裝起來,普通的垃圾車是不收的,聽說是

       如果被抓到弄在一起丟要罰錢啦!」(A1

    一位受訪者知道資源回收政策的分類,但自己本身仍是會將可換取金錢的拾荒物自行整理,賣給回收商,而不會給予回收車:

     「政府現在用這個我是不大懂啦!我只知道廚餘那種要另外分開,不能混進去丟。可以賣

       錢的我還是會把它整理出來拿去賣」(A3

    一些受訪者對於政府所實行的資源回收政策是採取正面的回應及看法,認為政府開始重視到環保、資源再利用是良好的政策:

    「現在政府也開始重視到環保的這塊領域了,能夠這樣以推廣、強制實行的策略來要求社

       會大眾一起用雙手來做,這表示我們慈濟有真的把這理念給宣導出去。」(A2

 

     我是覺得不錯阿!從政府把這個回收政策推廣出去,讓更多人可以一起來為這塊土地儘

       力,只要我們隨手做環保,使穢土變淨土,就能留給子孫一塊翠綠清淨的大地。而且

       在政府實行的家户分類,我們家平時就有在做了!所以現在政策這樣實行下去,我是舉

       雙手贊成的。」(A4

    受訪者雖認同資源回收政策的實行,但對於等回收車所帶來的不方便也有所埋怨,認為以前直接給予回收廠較不會佔用到家中的空間:

    「現在回收物和一般垃圾分的很清楚了,就連廚餘都不能混在一起丟,而且等回收車來收

       的時候東西又都堆在家裡,很佔空間。雖然知道這樣對資源回收很有幫助,但是真的比

       較麻煩,想以前這樣交給回收場不是就好了嗎?」(A7

    一位受訪者對於資源回收政策是有所抱怨的,認為實施資源回收政策後,荒物的來源變少,因此拾荒的所得也相對地減少許多,有感受到政策實行後所帶來的經濟影響:

    「我是覺得現在政府改這樣真的是讓我們這些撿東西的人更難生存下去!人家都直接把那

       些可以賣錢的東西送給政府,這樣我們是要檢什麼啦!政府都黑白來,也都沒想看看我

       們靠這吃飯的這些人怎麼辦!」(A5

 

    在受訪過程中,研究者發現年齡稍長的受訪者對於政府所實行的資源回收政策了解程度並不是很完全,但是絕大多數而言都還知道基本的分類。受訪者對於政府所實行的三合一資源回收政策有著兩面的看法,對於慈濟的環保志工來說,他們的態度是採比較支持的態度,但還是有部分的受訪者不願意將有金錢價值的荒物給予清潔隊的回收車,他們還是會將有價值的回收物給予回收廠,以換取金錢。對於靠拾荒維生的受訪者而言,更是不可能將荒物給予回收車,且他們認為回收車的出現減少了他們許多可以撿拾的機會。

(二)政府實行「三合一」資源回收政策後對拾荒者的影響

    一位受訪者談到拾荒的社會網絡,他認為並沒有因為政府的資源回收政策而使得網絡中斷,雖然它本身也有感受到政策實行前後有差別,但仍覺得網絡的支持還是存在:

    「有差是有差啦!自己出去撿就比較沒得撿了,阿如果是人家給的還是會有啦!人家給的

       就很難說,我是感覺沒有因為政府這樣,就變得大家都不給我了,會給我的還是會給啦!」

      A1

    一位受訪者表示,自從政府實行資源回收政策之後,荒物有明顯的感覺變少,少了許多有價值的荒物對他在生活上的收入有影響,因此現在荒物來源地幾乎都是以學校為主:

    「現在東西越來越難檢,還這樣用這種政策,叫大家就要把東西給他們政府去收,真的現

       在一年比一年難撿了!有的時候出去一天都撿不到什麼錢!現在就只剩學校是最好撿的

       了。」(A5

    一些受訪者提到子母車,可見在政策尚未實行前,子母車對拾荒者來說是提供荒物的一個主要來源,沒有子母車後就少了許多可以撿拾的荒物,由於他們不是靠拾荒維生,因此對他們所造成的衝擊也就沒那麼大:

    「我覺得比較有影響到的就是,之前可以在路邊或子母車那撿,把那些還可以用的撿回來

       修,可是現在實行政策之後,就變成大家不要的直接丟回收車了,又不好意思說叫人家

       不要丟拿來給我,最近就都比較沒撿東西回來修了。」(A6

 

    「是有覺得東西有比較難撿了啦!以前都有子母車!可是反正我是撿興趣的,我比較樂觀

       啦!倒是那些靠這吃飯的拾荒老人可能就比較可憐了!」(A7

    另一位受訪者反而覺得因為資源回收政策的執行,使得他的社會網絡所給予的荒物量變大,現在的荒物來源幾乎也都是他人給予佔大部分:

    「我是感覺有因為政府這樣,人家給我的東西有變得比較多的樣子,是沒有多到哪裡去啦!

       只是現在大部分在賣的東西都是人家給的比較多。有的人就是說怕麻煩啦!乾脆拿來給

       我們去弄。」(A3

 

    普遍來說,拾荒者都有感受到「荒物」的來源變少,但是變少是指靠他們自己去撿拾的部分,反而好像有因為政策的麻煩性,使得經由人際網絡獲取到的荒物有因此變多,由於有社會網絡系統支持的拾荒者本身的網絡強度較強,因此並未有太大的影響。這部份驗證了研究者一開始假設的「社會網絡」是支持拾荒者生存下去的空間,因為社會網絡的存在,拾荒者才得以繼續存在,不被政府所實行的政策所切斷。

柒、研究建議及結論

    根據本研究的結果,研究者發現其實多數靠拾荒維生的拾荒者學歷都不高,且經濟生活也較為困苦,但在本研究的受訪者中,也有著並非為了生計而去拾荒的受訪者,只是為了經濟因素而拾荒的拾荒者佔絕大多數,這也是為何一般社會對於拾荒者的刻版印象容易冠上「貧窮」、「可憐」、「孤獨」、「學識低」等字眼的主因之一,研究者推測,之所以社會大眾對於拾荒者有著「污名化」的刻版印象,一是因為媒體過度的將拾荒者困苦可憐的一面曝光放大報導,導致社會大眾對於拾荒者形成了既定的印象,二是由一些掌握社會主流意識的人以自我觀點來判斷拾荒,將拾荒和撿垃圾畫上等號,並未真正去了解拾荒,才會產生這些污名化的刻版印象。由於不同生活背景的拾荒者背後的拾荒動機也有所不同,有些拾荒者是為了生計,有些為了環保、宗教理念,甚至是將拾荒安排在退休的生涯計畫中……等等,但往往社會大眾容易將拾荒與資源回收做一個階層的區隔,將拾荒貼上標籤、「低俗化」,而去忽略了其實拾荒者也是資源回收中重要的一環。

    本研究一個很重要的發現,對拾荒者而言「社會網絡」是支持拾荒者荒物來源的要素之一,依據社會網絡的有無做分類,分為「有社會網絡系統支持的拾荒者」及「無社會網絡支持的拾荒者」。研究者發現,由於資源回收三合一政策的實行,對拾荒者造成了兩極化的影響,然而,拾荒者對於政策所造成的荒物變少反應還是最大的,而有社會網絡系統支持的拾荒者之所以能到現在一直生存在拾荒的回收體系中,主要的原因就是靠著拾荒者的社會網絡在支持;反之,對於無社會網絡支持的拾荒者而言,政府實行的三合一回收政策對他們有著收入明顯的減少許多的困擾,對他們的生活造成直接的影響。

    拾荒者與資源回收之間的關係密切,因此當政府實行三合一資源回收政策之後,拾荒者在整個回收體系中的角色也有所變動。由於子母車的回收,使得原先需要從一堆尚未分類的物品,來撿取有經濟價值的荒物而拿去變賣的「分類者」,扮演這樣角色的拾荒者已漸漸消失,反而是「撿拾者」的拾荒者並未因此而減少數量,甚至到現在還是持續扮演著撿拾者的角色,這是因為這些撿拾者能保有著自己的社會網絡,只是因為資源回收政策的推動,他們也逐漸由撿拾者轉變為「接收者」。

    其拾荒者的社會網絡不單只是社區居民、親朋好友,學校、商店也是他們拾荒網絡中的一節,這些地方提供他們荒物的來源,和拾荒者之間隱含了交換的行為,雖說這樣的交換行為並非對雙方產生金錢上的利益關係,但民眾給予拾荒者回收物,拾荒者得到它所需的「荒」,民眾換得了「垃圾的減量」,這樣的交換關係下,無形中也加強了網絡的強度。民眾將荒物給予拾荒者,讓拾荒者有荒可拾,拾荒者撿去了民眾對於垃圾量的困擾,在這樣的情形下,其社會網絡自然就成了支持拾荒者繼續生存下去的要素了。拾荒著的社會網絡不單只存在著交換關係,在交換關係的過程中,也無形的形成了情感關係,荒物的提供者會因為「人情因素」、「習慣性」、「同情心」等因素而將荒物給予拾荒者,這樣的情感關係建構起強烈的網絡,造成政府在實行三合一資源回收政策上,期望減少拾荒者生存的困難度。

    研究者希望政府在執行資源回收政策的推行時,能夠多考慮到拾荒者生存空間的面向,讓那些無社會網絡的拾荒者能夠得以在拾荒體系中繼續生存。亦或者政府應該考慮是否成立社區清潔隊,讓拾荒者能夠聚集在同一個地點工作,這樣既不會造成環境上的觀瞻,也不會使得這些拾荒者難以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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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魏玉麟(1993)推估台灣地區在民國82年約有近15,000的拾荒者,台北市有1,033人,高雄有1,264人;楊文榮(1993)推估台北市約有2,508位拾荒者,其中有35.1%的拾荒者年齡在65歲以上,有62.8%60歲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