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器覆蓋物的意識史—女性內褲的演變為例
陳羿茨
樹德科技大學人類性學所
一、
內褲的起源
許多研究論述著人類為何穿著服裝的各種可能性，但人類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穿著內褲的呢?四百萬年前的人猿祖先應是不穿衣服的，更遑論會有穿著褲子的通念了。
根據《事物紀原》記載註一，古史上的黃帝時代，已經開始縫衣裳了，1933-1934年在北京西南房山縣周口店山頂洞人遺址中，發掘了許多人体骨骼，其中有一枚骨針，原始人類便是運用此種骨針連綴縫合樹皮或獸皮等可取用的原始衣服，形成了裙子的雛形，即「下裳」。黃帝時，隨著農業的發展，開始用植物纖維來紡線與織布帛，即有了上衣、下裳之分。那時的男女是不穿內褲的，只穿下裳，像裙子一樣。
到了周朝，袴者下身稱之脛衣，且材質不是用絲織品，與後來的袴子不同的是，它僅有兩雙大腿部份之褲管不及膝，其作用在防寒，而脛衣到了漢朝時加長到了膝蓋以下，稱「蔽膝」。在漢朝，有「褌」的出現，它是合襠的脛衣，貫兩腳上，繫腰中。而當時的貼身之內衣褲，稱為「褻衣」。
最早的褲子，便是所謂的開襠褲，即雖有褲襠，但襠不縫合，以方便小便，且還有一好處是，凡男子受刊公堂上要掌屁股時，只要將之纏向上身，露出臀部即可施刑，若有褲襠，當庭脫褲就沒那麼方便了。直到漢昭帝上官皇后開始，婦人才穿有襠之褲，稱為「窮褲」。唐裝之褲子稱「緄襠袴」，襠中有縫，結以帶子，使之不開張，以便私溺，女子可以防強暴。
但以上之記載的「褲」還無法等同於現今的內褲，不過到了宋朝似乎有跡可尋，在「老學庵筆記」中有說：「裏肚(即肚兜)皂繡，按襦褲不帛，以其為褻衣也。」可証明宋時婦女，除肚兜外，尚著有內褲了。
其實由史跡可推斷出，褲子係由裙子演變而來的，迄今歐洲蘇格蘭的男子仍有穿裙子的習慣，美洲夏威夷的男女愛穿草裙來跳舞，均是顯示出裙子的便利性與功能性，是最符合於早期褲子的發展歷程以及內褲的進化起源。
由此得知，人類穿著的內褲之發生，是由於其功能性與方便之用，是為應付外在情境而想出的「全罩式」禦褲。難道人類穿著內褲就只為了「適應環境」嗎?其內褲之型態挑選與其心理傾向是有極大關連的，正如同對服飾的執著與偏愛。
二、
理論說明
由人類學家和心理學家對服裝演進發展出的許多理論解釋，可尋出一些端倪來相對照呼應，玆依下列各理論根據對內褲的源起作一解釋:註二
1.保護理論：
這個理論認為衣服可以保護人類免受自然災害、野獸或超自然力量的侵害。原本人們穿著衣服並非為了隔絕天候影響，而是為了避免昆蟲的侵犯，所以人類會穿著一些細條狀的葉片或獸皮，當他們在移動時這些東西也會跟著上下拍動(像是某種類似蒼蠅拍的東西)。而由於此種保護身體的心態，人類有了穿衣、製衣的動力，進而有了上衣與下裳的區別，保護了人体最為重要與崇敬的外顯器官--性器官。
2.保暖理論：
此理論正如同認為服裝有保護人体作用的論述一樣，認為在氣候嚴寒地區的原始人類，為了保持身體的溫度，運用樹皮、獸皮貼服身體以達保暖功效。最初以便利女性如廁與跨坐的開檔褲即從裙狀的保暖衣物演化而來，尚保留了保暖腹部的功能。
3.裝飾理論：
這種理論認為服裝和其他為了展示、吸引或表達審美觀念所作的各種外觀管理工作一樣，都可以用來裝飾人類的身體。而人類此種裝飾身體的心理，也反應在現今的蝴蝶型內褲多變樣式與花樣上，成為讓胴體更加美麗的裝飾。
4.發春期消失的替代理論註三：
這是以生物進化論推演出的，女性曾一度以陰部變色發脹來炫示其生育力，但接著她們失去了這種發春期的特徵，發展至後來，如果女人想要模仿發春，隨時都可用衣飾來達成心願。由此可論証，人類穿著服飾／內褲有著吸引異性性交的意含在內，的確，在發春母猴下体發脹變色，與阻街女郎穿著粉紅色緊熱褲之間，有一種很詭異的類似。
5.端莊理論(modesty
theory)：
認為人們開始穿著衣服是為了遮蔽身體隱私的部位，而這理論衍生自基督教聖經認為最早的人類(亞當與夏娃)是因為羞怯的本能才遮蓋身體的，這是一種道德取決端莊的說法。我們應認知到，有羞怯感是透過社會化的歷程而學習到的，這一點可以從現今人們為何持續穿著衣服而觀察出。且直至今日為止，依然有些裸族男女都不覆蓋性器而生活著，可見端莊的標準也會因為文化或歷程的不同而有認知上的差異。
6.不端莊(immodesty)或性吸引力理論：
心理學家威斯特馬克(Westermarch,1921)体認到人們不只會遮蔽身体，同時會藉由展示身体來吸引他人注意的事實。故有些學者指出，人們最初穿著衣服的原因可能是為了吸引他人的注意，而非遮掩他們的性器官。甚至不穿其他服飾，而只在性器官裝飾上一覆蓋物，以更加突顯該性器的存在。
心理學家佛魯傑(Flugel)也利用心理分析觀點解讀服裝與人類行為，其重點在於各種趨力(譬如利用衣服展現或遮蔽身体)之間的衝突所造成的矛盾情結。這便可說明了人類為什麼要覆蓋性器，從男性心理和女性心理分析如下:註五
1.男性
(1)功能性：
日本的社會文化中，認為日本男人纏著丁字褲較有男人味，比沒有穿丁字褲的男人更能吸引女性。
(2)突顯性的隱藏：
新幾內亞高地人以最小限的陽具盒(penis
case)覆蓋性器，如此做是以更具象徵性的代替物誇示它的存在。
2.女性:
(1)功能性：
生理時期用的「丁字帶」。日本最初女性的內褲，是寬鬆的燈籠式內褲或只用腰布覆蓋著下半身，不會密貼在身体上，除了月事來臨時，便使用所謂的「丁字帶」穿載著。
(2)突顯性的隱藏：
蝴蝶型內褲的源起。它是個象徵性的東西，由脫衣舞孃的表演來說，男人在該情境下對女性身体性幻想的中心點是女性性器，那隱藏在最後的部份，是為突顯欲取去後所見到、觸摸到的目標的裝置。
雖然佛魯傑的立論說明了服飾用來遮蔽身体時，它們即象徵著其所遮蔽的性器官，此種利用性的潛意識作為解釋服裝意義的基礎，便是將人類原始慾望與想像的映射細細地勾勒出來，一絲一絲地將人類戀物性慾挑弄出來。
三、性的歷史與性器覆蓋物之聯想
女人的內褲及男人對它的性幻想，其相關聯性是起於挑逗以及想像被隱藏起來的東西，那一小塊布料覆蓋物緊貼於勾魂般肥臀與性器官的表演，是更具吸引力、更加猥褻及性感的，這便能搔起男性的妄想與性狂熱，在那女体的跟前，他們所見到的並不是真實的性器，而是他們自己的慾望。
為什麼如此的情境能輕易地挑起男性的「慾望」呢?而這「幻想」的源由又是起於何處呢?這是可以從人類性的生理進化談起的:註六
1.
性崇拜：
性崇拜是原始人類對自身的性結構、性功能和性愉悅不能理解時所產生的一種崇拜和信仰。原始人感受到性交產生動人心魄的快樂同時，也感受到了從女人的腹中鑽出一個孩子來的神祕。
2.
生殖的崇拜：
任何生物要能延續下來萬世，最基本的應有兩個條件，一是怎樣維持自身的生存(飲食)；二是要怎樣繁衍後代(交配)。對原始人民來說，性交是一種本性，性交能使男女獲得高度的快感，但他們並不知道生育是怎麼回事，在神奇—恐怖—神聖之使命的關聯中，便形塑了原始人對生殖崇拜的內涵。古代有關生育的形形色色、無奇不有的事例中，反映出了生殖崇拜的觀念，以及女性為生育的主体(但多被想像與定義為生育工具—不具自主的客体)。
3.
生殖器崇拜：
原始人發由外觀便可很輕易的發現，男女兩性在外表上的最大差別主要是在生殖器上，其次是在發育後的女性乳房。由最初体認到生殖器的接觸可以獲得極大的愉快，接著認識到性交與生育的聯繫，而通過性交便能繁衍後代，因此更加認為生殖器具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了。
人類祖先對於女性生殖器崇拜是源自於一婦女分娩時的直觀，二母系社會中女性崇拜的社會地位。(例如:女陰崇拜物—彩繪上的誇張女陰、豐滿乳房等)而由於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的轉化，以及男性在社會發展中地位的加強，便推動了男性生殖器崇拜的發展。
原始之初，人類認為生兒育女乃是男卵之精進入女腹孕育孵化的結果，從而認識到男根的生殖機能，也就是領悟到「種的作用」，這樣就把生殖與男女生殖器相結合的性交聯繫了起來，它是一串緊密相關的想像之結合，如下圖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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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這一連串對性崇拜而形成的心理歷程早已由社會交替、文化傳承中潛移默化於每個人的意識中了。所以在觀看一位只穿著內褲的女性胴體時，其突顯的部位正是生殖器，這是會讓觀看者一眼便注意到該部位，使男人在性幻想與真實之間產生了有機聯結，下意識的為此符號做了一連串性慾聯想，並迅速地勾起性交的慾望。這種「熟悉易生冷淡，而遮掩則能挑逗興趣」的奇妙原理，若再加上所謂的性感內褲加以襯托，如花式效果的圖樣(以崇拜物的聯想來說，在古時是以花作為女陰的象徵)、或者是時下流行的丁字褲與網狀、透明之內褲(作以裝飾與烘托之用)，那麼，有了這些「輔助品」的穿戴，是否比無穿著的裸體更加猥褻呢?我想答案是肯定的，這煽情、挑動快感的情色演出，更加刺激了視覺感官，倍增了誘惑的成效與魅力。
四、參考文獻
Anne
Hollander(1997)。時裝．性．男女。聯經。
Alison
Lurie(1998)。解讀服裝。商鼎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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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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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睿根(2000)。穿戴風華—古代服飾。台北：萬卷樓。
宋兆麟(1999)。中國生育、性、巫術。雲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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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淑媚(2001)。性／別身體經驗：香港婦女的內衣褲經驗。第六屆四性兩岸三地學術研討會。1-23。
註一摘自沈芸生(1993)，男人的內褲，號角。
註二整理自Susan B.Kaiser(1997)著，服裝社會心理學--象徵性外觀、服裝社會心理學—文化的變遷與延續兩本書，商鼎文化出版。
註三引自馬基利斯/沙岡(1993)。性的歷史。時報文化。
註五引自上野千鶴子(1995)，裙子底下的劇場，時報文化。
註六摘自劉達臨(2001)，性的歷史，臺灣商務。